比赛结果毫无意外,沐辽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闯过了第二关的武器比拼,又在最后一关和周扬的切磋中和他对拆了足足五十招。
这一成绩可以说是吊打在场的众人,就连以切磋为名的周扬也在后边沐辽越发凌厉的招式中现出一丝狼狈。
覃与挥退周扬,单独留下了跟在他后头进来,至今都低眉敛目一言不发的少年。
他仍旧一身胜雪白衣,半点窥不见适才大杀四方的汹涌气势。
覃与凝神打量着他,思索着该从哪里下手把这人真实性情挖掘出来。
沉寂的厅堂,许久都没听到座上少女说话,自打进门起就一直心头发痒的沐辽终于没忍住,抬头看过去,恰恰撞进那双久候多时的清澈眼眸,一时竟呆住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少女弯眼,声如蜜糖,他却被她眼底明灿笑意烫了个激灵,仓皇避开视线。
虽说他心中早早认定此次选聘就是为他而来,但当她如此笃定地认出他并将他主动前来一事上升为彼此之间的心照不宣时,他仍旧不可自抑地觉得心弦颤动,浑身上下的血液里都分泌出一种名为羞涩的甜蜜。
覃与将他的躲闪看得分明,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怪异。
“你为何不肯看我?莫非是白日的我不如夜晚好看吗?”覃与缓步走至他身前,低着头自下而上去寻他躲闪的双眼。
沐辽耳根刷地红了。夜探女子香闺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何况他还是非请自来,越发显得轻薄无礼。过往因着情不自禁而刻意被忽略的礼节如今被她这样大喇喇地点破,竟叫他近二十年来头一回生出无地自容的窘迫。
见他仍不回应,覃与面上露出点失落:“也对,喜好深夜赏花之人,大抵是对白日里的花朵无甚兴趣的……”
覃与话音未落,嘴巴就被沐辽轻轻捂住了。她扑扇着眼睫,猫儿一般剔透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地印出他此刻面上的晕红一片。
“别说了……”他求饶一般看向她,面红耳赤的窘样半点看不出适才在楼下比试时候的淡然自若。
覃与在他空出的掌心中嘟了嘟嘴,嘴唇擦过他因紧张而湿热一片的掌心,叫轻柔压在她脸上的手指都禁不住抖了抖。他抿紧了唇,盯住她,却没松手。
“所以呢?你是喜欢白天见到的我,还是钟情于晚上睡着的我?”声音隔着一只手传出来,有点闷闷的,但给这撒娇一般的问话更添了一层小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掌心传来她说话时轻柔的吐息,明明不热,却好像笔直烫进了他心底,叫那颗冷硬的心都溃不成军地软烂下来。
她或许不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生动可爱。
他努力克制住心底喧嚣的冲动,低下眼艰难地将视线从她面上撕开:“我都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害怕一表现出来就会把你吓跑。
覃与眯眼盯住他,眼底情绪一闪而逝。她扒开松松捂在自己脸上的手,一头扎进他怀中轻哼一声:“骗人!若非我主动找你,你大约一辈子都不会主动现身于我面前吧!”
察觉到这人下意识回抱的覃与心道果然,没受伤的右手已经很是放肆地揽住了他劲瘦腰身,一张脸更是耍赖般埋进他结实胸膛。
沐辽喉结滚动,只觉得浑身僵硬。他既想依从心中想法狠狠将她抱紧,又畏惧太过急切显得孟浪,按在她后背的那只手好似石化般定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更要紧的是,面对她的诘问,他竟是有口难言。
他身份特殊,领命前来,却不想遇到她这么个变数,十九年来的冷静克制全喂了狗,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也没能拦住他深夜溜进她房里偷见她的龌龊行径。甚至在意识到这次武选是她用来“捕获”他的陷阱时,他仍旧甜甜蜜蜜地打扮好自己过来了。
他当然知道一旦他以“沐辽”的身份与她光明正大见面,也就意味着他真正的身份在白日存在的时间被极大限度地压缩了。他明知道在“沐辽”之前还有更重要的身份和使命需要他去完成,可想到她唇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模样时,情感压过了理智,他还是来了。
想到她遭的那场无妄之灾,又想到那晚喂药之时她低声呼痛,沐辽心底一声轻叹,缓缓将人抱紧,无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覃与自然不会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逼着他“效忠”,若他当真如此恋爱脑,她反倒要怀疑这人究竟有没有她想的那么好用了。
好在如今第一步已经按照计划将他暗处的身份揪出来,至于那明面上于她更加有用的身份何时露出水面也无所谓,毕竟人就在身边,想要培养感情加深羁绊的法子就多得是。如此一来,他是沐辽也好,是辅佐官也罢,能替她做的事都逃不掉。
两人默默抱着腻歪了好一会儿,虽然是沐辽单方面沉溺其中,但覃与也近距离确认了一下目前这张脸的真实性。
不得不说,沐辽这张脸的确对得起适才周扬称赞他的“少年侠士”,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从内到外都透着凛凛锋芒。